我國勞基法修正草案即將進入立院審議,勞工團體及工會無一不跳腳,抗議衝突已經持續超過一週,過勞之島的過勞問題恐怕真要更進一步全面入侵所有勞工的職場,我想勞動部恐怕沒有確實了解修法之後所帶來的影響。
圖文/鏡週刊
今年10月底,2017勞工影展以「職業演員:產業變遷中的過勞時代」,邀請日本導演深田志穗(Shiho Fukada)來台,其影片「用過即丟的工人:過勞自殺、網咖難民、人間垃圾」獲選為影展開幕影片,透過簡潔有力的影像及訪問內容,清楚呈現日本過勞問題、非典型勞動者及老年藍領工人的困境。
相較之下,原本蔡政府打著降低工時、減少過勞的口號,如今卻打算將加班工時上限從46小時提高到54小時,輪班休息間隔時間從11小時縮減到8小時。這樣的勞基法修正對台灣勞工到底會有多大的傷害,我想特別引用深田志穗的開幕式演講稿,請勞動部看看日本的過勞問題,想想是否應該好好守護蔡總統心中最軟的那一塊。
全文翻譯如下:(演講者:深田志穗 譯者:周于萱)
我很榮幸今天能夠來到這裡。我很高興能夠來台灣放映我的影片,並且站在這裡跟大家分享我的觀察跟想法。6年前我曾經來過台灣,當時就愛上了這塊土地,一直很希望能夠再次來到台灣,因此這次受勞工影展邀請來台,對我來說格外有意義。
2010年我開始拍這部影片的時候,我希望能夠揭露日本勞工所面對的社會不正義與困境。很不幸的是,直到現在(2017年),日本勞工仍然因為過勞而離開人世。這些過勞而死的人可能是大公司的精英份子、學校的教師、工廠的工人、工程師、醫生、廚師、汽車銷售人員、電腦工程師、司機、記者…,過勞死的影響範圍是不分產業也不分年齡的。
日本厚生勞動省設定的「過勞死線(過勞死標準)」是1個月加班時數80小時。換句話說,每天加班4小時,每週5天,這樣的狀況持續1個月,日本厚生勞動省這樣就可能會對勞工的身體健康造成傷害。但問題是,即使員工超時工作,違反這個過勞死標準,企業也幾乎不會受到懲罰。目前在日本並沒有法律可以保護工人不要過勞死。
首先,要申請政府的過勞死職災認定非常困難。若一名員工過勞死,其遺屬可以向日本的勞動基準主管局申請過勞死職災認定,以獲得相應的職災補償。但是真正通過過勞死職災認定的數量非常少,大概只有1/3的申請案會通過。去年(2016年)共有459件過勞死職災認定申請案件,勞動基準主管局最後僅認可其中191件可獲得職災補償。
第二,即使過勞死獲得了「官方的認定」,過勞死所發生的職場相關訊息仍然不為人知。因此社會大眾並不知道是哪一間公司有過勞死問題,這些公司依然故我,完全不受公眾監督。除非受害者家屬願意站出來在媒體上揭露真相,不然幾乎不會有人知道哪間企業有過勞死的問題。
第三,日本政府對於企業造成員工過勞死的懲罰,根本可以說是微不足道。2015年,1名24歲的女性高橋茉莉(Matsuri Takahashi)在電通工作,最後卻選擇自殺離開人世。電通是日本最大的廣告公司。大家猜猜看,電通因為這件過勞死案件付出多少罰金?50萬日圓,大約4,000美元(約新台幣13萬元)。而電通該年的收入大約是13億美元(約新台幣4,000億元)。4,000美元的罰款對一個年收入13億美元的公司來說,根本就無關痛癢。
去年(2016年)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宣佈,要以法律明確限制加班時數上限,以回應過勞問題。各位猜猜看,他提出來的加班時數上限是多少呢?答案是1個月100小時。這遠比厚生勞動省所訂出的過勞死標準(一個月加班80小時)還整整多了20個小時。這實在是令人非常沮喪,我認為這根本不是在防止過勞死,是政策的大倒退。
但是,缺乏法令保障並非日本持續發生過勞死的唯一原因,其他與勞動相關的議題也都是原因之一。
最近日本政府開始實施「勞動方式改革(Work Style Reform)」計畫,試圖要減少日本勞工的整體工作時數,許多企業也配合辦理來控制加班時數。大約一個月前,我拍攝了一些企業努力減少工時的畫面。晚上6點,公司就會播放史特龍主演的電影「洛基」主題曲。公司的員工聽到音樂,就要站起來跟前後左右的同事報告,自己今天打算幾點下班。到晚上6點30分,大概9成5的員工都會離開辦公室。我原本看到這樣的畫面,覺得太好了,過勞的職場總算有所改變。
但是過了幾天,我剛好晚上10點左右在商業區的咖啡店,卻發現很多上班族這個時間點仍然在咖啡店工作。所以公司其實只是讓員工提早離開辦公室而已,不知道有多少人其實最後還是在咖啡店努力工作直到深夜……。就某種程度來說,這樣的狀況比原本更糟糕,因為這些人如果待在公司加班,至少還拿的到加班費。因此,只是讓員工準時離開辦公室,並沒有真正解決問題。我們同時也要改變我們對於勞動和工作的想法。
一開始在拍攝的時候,我其實並沒有打算探討過勞死問題。我原本有興趣的是,那些逐漸年老、無法工作的藍領勞工,他們面臨的貧窮跟無家可歸的問題。他們的故事最後彙整成為大家看到的「人間垃圾」這部影片。我在採訪跟拍攝的時候,有一位無家可歸的建築工人對我說:「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情,就是日本中產階級向下流動的過程。」
這句話深深的震撼了我,我想「到底為什麼日本中產階級會向下流動?要在日本的企業跟社會中生存到底有多困難?」
隨著訪問跟研究慢慢推進,我發現在日本要保住一份全職工作非常困難,越來越多上班族不惜任何代價要保住飯碗,最後就成為從過勞到自殺的犧牲者。這就是影片「過勞自殺」的由來。
本文譯者現為社團法人台灣青年勞動九五聯盟理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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