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想取代美元成為世界主要儲備貨幣。(圖/路透)
文/傅長壽(Matthew Fulco)
雖然北京當局已經允許人民幣兌美元匯率大幅升值,但這並不等同讓市場決定匯率。根據IMF資料,人民幣只占全球外匯儲備資產的2%,要取代美元成為世界主要儲備貨幣,似乎還有一段長路要走。
中國央行推行的數位貨幣,重新燃起了世界對人民幣國際化的興趣,但由於北京當局擔心失去對金融體系的控制,人民幣國際化的腳步又陷入停滯。在中國前領導人胡錦濤第二任期末,一些分析人士預測,中國將最早於2020年允許人民幣自由浮動,並完全開放資本帳,現在看來宛如上輩子的事。
事後看來,那些預測過於樂觀。雖然北京當局已經允許人民幣兌美元匯率大幅升值,但這並不等同讓市場決定匯率。與此同時,資本管制反而比過去更加嚴格。這些管制限制了中國人的投資選項、助長了房地產泡沫化、阻礙中國穩定資本市場的發展。
人民幣短期無法超越英鎊與日圓
這也難怪,根據國際貨幣基金(IMF)的資料,人民幣只占全球外匯儲備資產的2%,位於英鎊(5%)、日圓(6%)、歐元(21%)和美元(61%)之後。這顯示了人民幣要取代美元成為世界主要儲備貨幣,還早得很。人民幣短期內甚至無法超越英鎊和日圓。
然而,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並不這麼認為。總部位於紐約的投資銀行在9月的一份報告中指出,隨著中國金融業對外開放,加強跨境資本市場整合,中國的跨境交易更大量使用人民幣,人民幣可能在10年內成為世界第三大儲備貨幣。
▲人民幣只占全球外匯儲備資產的2%,位於英鎊、歐元、日圓之後。(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照這樣的趨勢,摩根士丹利預計,全球各國央行的外匯儲備將需要持有更多人民幣。截至2019年年底,有70家央行的外匯儲備了人民幣,前一年同期只有60家。
不過,摩根士丹利在報告中也承認,有幾個變數會阻礙這股人民幣國際化的新浪潮,像是中國金融市場對外國投資開放的速度可能不如預期,或是與美國之間的關係可能更緊張。
俄增持人民幣,欲擺脫對美元依賴
目前為止,全球主要已開發經濟體中,沒有一個急著用人民幣填補外匯儲備。人民幣在儲備貨幣中占比提高,主要是因為俄羅斯。為了努力擺脫對美元的依賴,俄羅斯在2018年增持的人民幣總量約占全球人民幣儲備的四分之一,相當於440億美元。
摩根士丹利指出,「目前尚不清楚其他國家在多大程度上會跟進,而且如果中國未能及時更廣泛地開放經濟,可能就更不樂觀。」
北京與莫斯科確實一直處於獨特的地位:它們在設法克服華府壓制國際金融體系時,有相同利益。由於擔心美國的制裁,他們的合作更多是出於市場考量。自從俄羅斯於2014年併吞克里米亞(Crimea)之後,一直受到美國制裁。中國則擔心萬一美國限制自己,就無法使用美元結算和SWIFT國際支付系統。
▲外資認為,人民幣可能在10年內成為世界第三大儲備貨幣。(圖/pixabay)
中國證監會副主席方星海,在6月,一場中國媒體《財新網》舉辦的論壇上表示,「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在許多俄羅斯企業和金融機構身上。我們必須盡早做好準備——真正的準備,而不僅僅是心理上的準備。」
北京還擔心美國聯準會(Fed)會無限量化寬鬆,美元貶值可能會傷害到中國持有的大量美國國債和美元計價的資產。方星海說:「人民幣國際化是抵銷外部金融壓力的必要條件。」
俄羅斯央行和聯邦海關總署(Federal Customs Service)的統計資料顯示,美元在中國與俄羅斯貿易結算,從2015年的90%暴跌至2020年第一季僅46%。不過「去美元化」的最大受益者並非人民幣,而是可自由兌換的歐元,它在中俄之間的結算占30%,人民幣和俄羅斯盧布合計也只占24%。
俄羅斯可能成為新興國家之列中的關鍵一員,這些國家名義上親中,且用中國數位的法定貨幣進行交易,即所謂的「數位貨幣電子支付」(Digital Currency / Electronic Payment, DCEP)。加入中國「一帶一路」的發展中國家,也可能會想利用能夠快速結算的區塊鏈交易。
這將有利於那些渴望避開美國制裁的國家,因為他們可以在華府干涉不到的區塊鏈上做交易。例如北韓和伊朗這兩個被美國前總統小布希認定的「邪惡軸心」。中國是北韓最大的貿易夥伴;而據《紐約時報》7月揭露的一份文件,中國和伊朗正在建立一項為期25年的全面戰略夥伴關係。文件中描述的條款指出,中國將投資伊朗的金融、電信和交通產業,並用更低的價格買進伊朗石油。
▲「去美元化」的最大受益者是歐元。(圖/記者湯興漢攝)
CIPS與SWIFT競爭,還有長路要走
數位人民幣可以與中國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CIPS)掛鉤,這個系統於2015年建立,試圖促使全球用更多人民幣,減少中國對美元的依賴。目前,CIPS每天處理約194億美元,共98家機構在使用。相比之下,SWIFT每天處理6兆美元,共一萬家金融機構使用,CIPS要與SWIFT競爭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可以肯定的是,DCEP是來自主要經濟體的全球第一個央行數位貨幣(CBDC),可能也會是第一個進行大規模測試的產品。數位人民幣相關的政治框架應該會在年底前完成。中國在開發數位法定貨幣的競爭方面,可謂遙遙領先美國、歐洲、英國和日本。
美國著名智庫布魯金斯學會(Brookings Institution)高級研究員兼康乃爾大學(Cornell University)貿易政策教授普拉薩(Eswar Prasad)8月在《評論彙編》(Project Syndicate)上刊文稱:「不過,DCEP本身對外國投資者是否將人民幣視為儲備貨幣,依然沒有什麼影響。」
普拉薩注意到,北京當局仍嚴格管制資本,且把持著人民幣的匯率,他認為「這兩項政策都不太可能在短期內大幅改變」。
▲中國政府一直想阻止資本外流。(圖/pakutaso)
疫情促北京防範資本外逃
普拉薩是對的,因為比起繼續依賴美元的問題,中國政府更擔心資本外逃會為金融穩定帶來風險。如果華府想限制中國使用美元結算,就必然會嚴重干擾全球經濟和金融市場。如果中美關係完全崩潰,就可能發生這種事,不過好險目前還沒有跡象。
相較之下,中國政府一直用「打地鼠」的方式阻止資本外流。在中國,精明的投資者往往會想要離開,所以當局得定期訂立新的限制措施,想辦法把他們的錢留在中國。在武漢肺炎大流行期間,全球經濟陷入低迷,美中自1979年以來建立的外交關係也陷入低谷之際,北京當局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防範資本外逃。
與此同時,在習近平的領導下,中國對金融自由化越來越謹慎。習近平讓國家在經濟中扮演的角色變得比前朝更強大。市場機制在中國仍有作用,但發揮的效果相當有限。
然而,中國銀行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主席郭樹清在6月一場論壇上也說了:「中國在金融領域將一如既往,堅定不移地深化改革、擴大開放。」這席話說得還真用心良苦,頗讓人心安。
本文作者為台灣金融研訓院外籍特聘研究員,譯者為廖珮杏。探索更多精彩內容,請持續關注《台灣銀行家》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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