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文
中國智庫界普遍認為,跨大西洋貿易及投資夥伴協定(TTIP)和跨太平洋夥伴協定(TPP)正在成為世界貿易組織(WTO)2.0版,都是由美國主動推動,希望在全球強化經濟領導權和貿易管理權的一種戰略調整,可能會掀起一場國際經濟貿易體系的新革命。而建立在全然不同的國家戰略、意識形態基礎上的「一帶一路」問世後,輿論便習慣將兩者放在同一天平的兩端對照看待。
就目前的發展趨勢看,TTIP和TPP這場所謂的「革命」,並未帶來積極全面的全球進步,反而會衝擊本已進入線性發展的全球秩序變革進程,變相形成新貿易保護主義,以及已開發國家與新興經濟體之間不必要的競爭內耗,進而引發大規模的戰略誤判,加劇全球經濟、政治體系的緊張與不確定性。所以,與其談TPP,不如談一帶一路。
我的理由大體有以下三點:
第一,目前已簽署的TPP和有望在2016年年內達成協議的TTIP,都與美國既定的戰略初衷相互違背。美國希望透過制定新的世界貿易規則安排來彌補當下國際經濟組織和貿易談判久拖不決的缺陷,從而繞開WTO多哈回合貿易談判(Doha Development Round)的另一種新嘗試,實際上,TTIP和TPP正在以建立一個高標準的區域貿易體系模式,來毀掉美國在二戰以來的世界經濟體系,尤其是當下的WTO體系。換句話說,TPP和TTIP實際上是美國帶動歐、日通過跨國經貿整合,以市場自由化為名,決定技術標準、產品規格、環保指標的方式,組建有利於美歐的全球貿易規則體系。這種方式部分強化美國在談判進程中的領導權,卻忽視實際的現實效果,比如,到底能否給美國帶來多少新的工作機會?都在美國國會引起巨大的爭論。當下民主黨熱門總統候選人希拉蕊(Hillary Clinton)已公開表示反對,共和黨對它的興趣也不是很大。不能排除下屆美國總統會廢除或大規模調整TTIP和TPP談判成果的可能性。
第二,TTIP和TPP幾乎把所有強勁的新興經濟體全部排除在外,包括中國、印度、俄羅斯、巴西、印尼、中東和整個非洲。這種貿易規則的安排忽視新興經濟體的話語權,也是對新興經濟體的巨大排斥,甚至是歧視。當然,美國可能會藉由改變TTIP和TPP區域集團的性質,在未來升級成一個全球性的貿易組織,但要實現這個目標,必須要形成貿易轉移和增長的示範效應,否則其他成員方不會加入。目前看來,新興市場和開發中國家經濟增長、貿易成長速度總體上高於TTIP和TPP國家,試問,其他國家有可能在TTIP和TPP設立的高標準情況下加入嗎?更糟糕的是,TTIP和TPP標準過於有利於歐美日等已開發國家,形成已開發國家貿易的「絕對優勢」,導致當前國際經濟、貿易體系進一步的不平等化!換句話說,TTIP和TPP阻隔新興市場國家在全球擴展經濟影響力,實則建立起保護已開發國家利益的新貿易壁壘。
第三,作為世界第一貿易國、全球最大消費市場,中國未被列入TTIP和TPP區域中。這被中國學者視為是一種戰略挑釁,但我寧願視此舉為一種貿易無知。2015年是中國貨物貿易總額連續三年超過美國,成為世界第一貿易大國,還是全球130多個國家的第一貿易大國。同年,中國消費市場總額首次超過美國,增速是美國2.5倍。隨著電子商務進一步發展,加上經濟改革與結構調整,以及出國人口的進一步增多,未來5年,中國將成為全球最大的進口國。中國人的消費正成為世界經濟成長的新動力。過去8年裏,中國對全球經濟成長貢獻率一直保持在35%左右。TTIP和TPP對商務人士的臨時入境、服務貿易、產地原則等都定下高標準,讓外界產生有意針對中國貿易發展,甚至與之發動「貿易冷戰」的感覺。這不是要進一步推動全球化,而是一種反全球化的宣戰。
若是詢問我或者其他經濟學學者關於TTIP和TPP有何看法,直率地講,TTIP和TPP具有排斥性,而非包容性;是有助於已開發國家的,而非有利於全世界的;是區域性的,而非世界性的;是重回貿易保護主義,而非推動自由貿易;是反全球化的,而非推動全球化的;會加劇貿易摩擦,而非解決貿易問題。
如果TTIP和TPP在未來幾年內被各國的國會批准生效,將會出現兩大陣營。一個是TTIP和TPP區域內,以已開發國家為首的貿易聯盟,該聯盟的標準基本是西方式,充斥著西方勞工標準、透明度準則、反腐敗規則、和原產地原則的「價值貿易圈」;另一個則是非TTIP和TPP區域內的國家,仍在目前WTO框架下的貿易體系。不同的是,WTO框架下的經濟貢獻率更高、貿易成長率更快、發展潛力更強、人口規模更大。
從二戰結束以來形成的自由貿易體系與原則將進一步重塑,新舊規則之間的衝突與摩擦為世界發展增加許多高額的交易成本,更有甚者,會因貿易規則的差異而導致兩個世界的衝突。這未必是TTIP和TPP談判最早的發起者所樂見的。所以,應該顧慮到TTIP和TPP未來成敗的可能性及產生的風險程度,並作出相應的調整。
首先,保持全球的貿易溝通,尤其要將G20的貿易部長會議機制化。TTIP和TPP起源於七大工業國集團(G7)時代的邊界內宏觀政策協調與溝通,但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以後,G7成員國對全球經濟發展的貢獻度下降,新興經濟體的GDP總量超過全球的50%,全球經濟協調進入G20時代,TTIP和TPP談判各國需要考慮到G7以外,G20成員國(即新興經濟體)的利益與需求,否則其他國家無法享受到互惠開放的成果。
第二,守護WTO框架下的自由貿易談判成果。2015年12月奈洛比會議將WTO向前推進一步,在資訊科技協定和農業「出口競爭」有顯著的談判成果。接下來的議題會更棘手,如取消環境產品關稅協定、服務貿易協定、漁業補貼協定等。因此,所有談判國需要從本國利益和全球利益的角度出發,加快多哈回合貿易談判的進程,在全球層面上推進以WTO為框架的全球貿易體系。
第三,關注並支持以一帶一路為倡議的中國區域經濟貿易合作網絡。截至2015年底,與中國簽署並實施14個自貿協定,涉及22個國家和地區,分別是東協、新加坡、巴基斯坦、紐西蘭、智利、秘魯、哥斯大黎加、冰島、瑞士、南韓和澳洲,以及此外大陸與香港、澳門更緊密經貿關係安排(CEPA),還有大陸與台灣的海峽兩岸經濟合作框架協議(ECFA),接下去,中國將透過一帶一路倡議,推進亞太地區自貿區、歐亞地區自貿區、中美和中歐BITs談判,以及各項貿易和投資協定。以共商、共建、共享為原則,推動真正包容性的貿易、投資、金融、基礎設施投資倡議。
與TPP和TTIP相比,一帶一路最大的特點是不設固定門檻和標準,各國可依照自身發展水平和國情選擇最妥適的合作方式,這不但符合國際經貿發展需求,更具包容性和全球性,一切從實際出發,透過沿線各國共同努力,在尊重多樣性的基礎上構建合作共贏、共存共榮的利益共同體、責任共同體和命運共同體,確保不同國家能藉由合作找到利益交融點,更符合國際經貿發展、產能合作的需求。
過去兩年多的事實證明,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地區的貿易與投資成長要快於其他地區。這是值得全世界研究並參與的倡議,超過70個國家表示支持。相信沿路的國家和地區正在從一帶一路倡議中獲得益處,相信未來會有更多區域受益。
(作者係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執行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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