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跑的女人可結婚？極仇女「Ilbe蟲」 竟成南韓網路新勢力

網路的匿名特性，讓線上論壇成了憤青與酸民聚集的所在。在南韓網路上近年也出現了類似美國的「另類右派」（alt-right）。他們服膺老一輩的保守派政治立場：反北韓、反自由派、懷念威權時代，同時有強烈仇女、排外、反同的傾向。更讓人意外的是，他們的成員多半是教育程度良好的年輕世代。

今年五月，南韓四大無線電視之一的SBS出了大烏龍。

SBS在節目裡，播出南韓歷任總統登上《時代雜誌》封面的圖片。不過其中盧武鉉的封面明顯被動了手腳。原本雜誌封面標題「哈囉！盧先生」（Hello, Mr Roh）被改成了「去死吧！盧先生」（Go to Hell, Mr Roh）。底下字體稍小一點的標題則介紹2009年自殺身亡的盧武鉉為「南韓新屍體」（原應為「南韓新領導」）。

 

電視台誤用的圖片，據說來自Ilbe網站，一個經常張貼嘲諷梗圖、惡毒攻訐言論、以及政治不正確笑話的網站。

什麼是Ilbe

Ilbe的用戶稱韓國女性「泡菜女」，形容左傾的自由派是「阿共」，用極不雅方式稱呼外國人和同性戀。當世越號船難罹難學生的父親絕食抗議時，他們故意在現場鬧場大啖披薩和海苔飯捲，甚至在紀念罹難者的海報上塗鴉惡搞並拍影片上傳。

聽起來有點類似台灣PPT的黑特，或是社群網站上互相嗆聲約戰。很多人也拿它和美國的白人至上另類右派網站、或是4chan這類平台相比。不過Ilbe（韓文Ilgan Best的簡稱，或譯「最佳日報」）旗幟鮮明，而且近年來影響力迅速崛起。

Ilbe的源起大約是在2009年，一開始是專門存放一般可能會被網站刪除的偏激言論。據說最早的成員來自線上搞笑論壇DC Inside裡面一個談論棒球的分類看板。用戶們在上頭談論政治、仇女等各種話題。

Ilbe網站的神秘擁有人UBH Corp.外界所知不多，也不清楚網站的廣告——其中許多是色情動漫廣告——收益有多少。但可以確定它的用戶數量可觀，八月份它的造訪次數3080萬次，號稱是全南韓排行第24受歡迎的網站。

Ilbe的主要立場：仇女

儘管網站熱門，Ilbe在南韓社會中代表的仍是極端的立場。公眾人物如果對裡面的言論表態支持，必然會招致強烈的批判。其中部分原因在於論壇成員對女性的仇恨言論。

他們常用泡菜女（김치걸）形容女性，刻板認定韓國女性普遍虛榮、拜金、老愛高聲抱怨其實不存在的性別歧視。

比如在網站上有人發文「如何分辨交往對象是泡菜女」，建議網友第一次約會去喝咖啡就好，別邀對方吃飯免得白白浪費錢。

另一個貼文標題是「如何確定這女生是可以結婚的對象」。裡面的圖片是一名男子手拿著球棒，上面文字大意是說，如果女朋友頂嘴讓你不開心，就拿球棒打她。打了她如果她還回頭找你，應該是可以結婚的對象。

訪問過多名Ilbe用戶，同時分析超過33萬份ilbe貼文的數據分析師金學俊（音譯）說， 他訪問到Ilbe的用戶都說他們「沒有仇女」並且「說他們喜歡女生」。不過，所謂「喜歡女生」實際的意思只是喜歡和女生發生性關係。另一方面，在韓國戀愛也不容易。收入不高的年輕人痛恨約會時幫女伴付錢，同時很可能自己根本也沒錢。這些人在真實生活交不到女友，因此在網路發洩憤怒。

韓式極右派

鑑盤的酸民在世界各地都一樣，喜歡用挑釁的言詞引戰。韓國記者曾經把川普在網路所帶動的另類右派（alt-right）風潮稱之為「美式的Ilbe」。

不過南韓的Ilbe，孕生自南韓特殊的政治背景。它的用戶當中，男性佔了絕大多數，而且有35%介於21到25歲之間。這群極端右翼觀點的年輕人仇女、恐同、排外、主張以強硬手段摧毀北韓，專門和進步派的主流思想唱反調。他們年輕、受過高等教育，與南韓傳統上的右翼——老一輩、懷念威權時代的保守派——大相逕庭。

他們和傳統保守派很不一樣。他們年輕，而且受過高等教育。

金學俊（音譯），數據分析師

世代衝突：「地獄朝鮮」vs「三八六」

Ilbe的極右派憤青，反映南韓青年面臨的經濟困境。

南韓失業率從2012年以來不斷上升，今年四月15-24歲的青年失業率達到11.2%。 「地獄朝鮮」的年輕世代，渴望權力但對實際生活無能為力，不認為自己有辦法擁有像父親輩一樣的生活。因此他們把憤怒的矛頭指向了如今掌控權力、盤據社會主流地位的「三八六世代」。

「三八六世代」——在九零年代時正好年過三十、在八零年代入大學、在六零年代出生、約相當於台灣的五年級生——曾經是南韓政壇的流行詞彙。他們在八零年代推動了民主運動，對抗高壓獨裁總統，在政治上經歷的是充滿動盪的威權時代。不過在此同時，他們在經濟上受惠也最多。當時的他們大學畢業之後多半很容易就可找到高薪的工作，也因此成了憤青酸民眼中的既得利益者。

在Ilbe論壇常見懷念威權時代、排斥外國人和外來移民的主張，可能也和經濟因素相關。例如這個月九號一篇名為「偉大的朴正熙」的貼文，內容包括一張圖表顯示不同國家移民從2005到2010年增加的情況。文章內容提到：如果你放手不管，韓國人的生活會比菲律賓還要糟。再度回到那種個狀況只是時間問題而已。文章既批評了現今的移民政策會拖垮經濟，同時也懷念強人朴正熙拖動經濟改革的漢江奇蹟。

另一篇貼文是中國旅客拖著行李箱在仁川國際機場外的照片，文字說明是：六隻蟑螂剛從第二航站走出來準備去搭巴士。底下則有人回應：滾出韓國，混帳！你們走私人口、毒品、暴力。你們這些混蛋讓我們犯罪率升高。這篇貼文有252個人按讚。

「網軍」參戰 政治力滲入Ilbe

2012年南韓大選中，Ilbe網站充斥支持朴瑾惠的聲浪，對進步派的候選人大肆攻擊。這和年輕高學歷的選民支持自由派的既定印象大有出入。

今年三月份，朴槿惠遭到彈劾下台，南韓民眾選出了左派的文在寅出任總統，又讓新一波年齡偏高的朴瑾惠支持者加入了Ilbe。他們支持的政黨已下台，只能從Ilbe對新政府的咒罵批判中得到一些安慰。

兩次的總統大選和Ilbe的關係令人玩味。根據南韓政府的調查，代表保守勢力的南韓國家情報局，在2012年的大選中曾經以非法手段在網路上發動抹黑戰，發布數千條不利朴槿惠的競選對手——也就是現任總統文在寅——的訊息。這場抹黑戰也包括在Ilbe張貼訊息。這說明了政治力也試圖操縱網路民意，甚至在幕後秘密支持。

酸民：網路匿名的社會現象

Ilbe不只在文化上邊緣，道德上也很邊緣。他們在韓國的社會上找不到立身之處，但網路卻是文化上和道德上邊緣的人可以談論他們意見的所在。

李原在（音譯），韓國科學技術院（KAIS）首爾校區文化科技研究所

Ilbe和美國的另類右派政治上的說詞和主張，有一些共同之處：他們都是男性為主極端思想的社群，也都曾經成為新聞媒體注目的焦點。二者雖然都有明確支持的政治立場，但是也都不大可能在組織成政治上的聯合陣線。

以美國極右派的活動為例，雖然他們也會透過網路聯繫參與真實世界中的活動（最明顯的例子是維州夏洛特維爾的白人至上遊行衝突），基本上仍是以網路互動為主。大部分人在網路瀏覽和分享這些內容，並以匿名方式在線上表達支持。

同樣的，南韓的Ilbe多半也是找南韓最容易引發對立衝突的議題來借題發揮和惡搞，至於籌組政治團體或是互相結交為網友，在這些酸民看來應該都是很愚蠢的事。

參考資料：

Inside Ilbe: How South Korea's angry young men formed a powerful new alt-right movement（Mic）

Conservatives go on the online offensive（Yonhap）

Fake 'Go to Hell Mr Roh' TIME Cover Sparks Controversy in South Korea（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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